10.7 幸福与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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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各马可伦理学》亚里士多德 著 廖申白 译注 商务印书馆 (2009))
如果幸福在于合德性的活动,我们就可以说它合于最好的德性,即我们的最好部分的德性。我们身上的这个天然的主宰者,这个能思想高尚[高贵]的、神性的事物的部分,不论它是努斯还是别的什么,也不论它自身也是神性的还是在我们身上是最具神性的东西,正是它的合于它自身的德性的实现活动构成了完善的幸福。而这种实现活动,如已说过的,也就是沉思。这个结论与前面所说的是一致的,并且符合真实。因为首先,沉思是最高等的一种实现活动(因为努斯是我们身上最高等的部分,努斯的对象是最好的知识对象)。其次,它最为连续。沉思比任何其他活动都更为持久。第三,我们认为幸福中必定包含快乐,而合于智慧的活动就是所有合德性的实现活动中最令人愉悦的。爱智慧的活动似乎具有惊人的快乐,因这种快乐既纯净又持久。我们可以认为,那些获得了智慧的人比在追求它的人享有更大的快乐。第四,沉思中含有最多的我们所说的自足。智慧的人当然也像公正的人以及其他人一样依赖必需品而生活。但是在充分得到这些之后,公正的人还需要其他某个人接受或帮助他做出公正行为,节制的人、勇敢的人和其他的人也是同样。而智慧的人靠他自己就能够沉思,并且他越能够这样,他就越有智慧。有别人一道沉思当然更加好,但即使如此,他也比具有其他德性的人更为自足。第五,沉思似乎是惟一因其自身故而被人们喜爱的活动。因为,它除了所沉思的问题外不产生任何东西。而在实践的活动中,我们或多或少总要从行为中寻求得到某种东西。第六,幸福还似乎包含着闲暇。因为我们忙碌是为着获得闲暇,战斗是为着得到和平。虽然在政治与战争的实现活动中可以运用德性,但这两种实践都似乎是没有闲暇的。战争不可能有闲暇。(因为,没有人是为着战争而进行或挑起战争。只有嗜血成性的人才会为战争和屠杀而对一个友好邻邦宣布战争。)政治也不可能有闲暇。政治总是追求着政治之外的某种东西,即职司与荣誉。即便政治家也追求自身或同邦人的幸福,这种幸福与政治也不是一回事(对幸福的追求也显然被认为与政治不是一回事)。尽管政治与战争在实践的活动中最为高尚[高贵]和伟大,但是它们都没有闲暇,都指向某种其他的目的,并且都不是因其自身之故而被欲求。而努斯的实现活动,即沉思,则既严肃又除自身之外没有其他目的,并且有其本身的快乐(这种快乐使这种活动得到加强)。所以,如果人可以获得的自足、闲暇、无劳顿以及享福祉的人的其他特性都可在沉思之中找到,人的完善的幸福一一就人可以享得一生而言,因为幸福之中不存在不完善的东西一一就在于这种活动。但是,这是一种比人的生活更好的生活。因为,一个人不是以他的人的东西,而是以他自身中的神性的东西,而过这种生活。他身上的这种品质在多大程度上优越于他的混合的品质,他的这种实现活动就在多大程度上优越于他的其他德性的实现活动。如果努斯是与人的东西不同的神性的东西,这种生活就是与人的生活不同的神性的生活。不要理会有人说,人就要想人的事,有死的存在就要想有死的存在的事。应当努力追求不朽的东西,过一种与我们身上最好的部分相适合的生活。因为这个部分虽然很小,它的能力与荣耀却远超过身体的其他部分。最后,这个部分也似乎就是人自身。因为它是人身上主宰的、较好的部分。所以,如果一个人不去过他自身的生活,而是去过别的某种生活,就是很荒唐的事。前面说过的那句话放在这里也适用:属于一种存在自身的东西就对于它最好、最愉悦。同样,合于努斯的生活对于人是最好、最愉悦的,因为努斯最属于人。所以说,这种生活也是最幸福的。
从幸福在于合德性的活动,并不能推出幸福就在于合于最好的德性的活动,即沉思。这一推论所要求的两个前提是,幸福具有唯一性,并且不同的德性之间有高下之分。亚里士多德并没有论证第一个前提,而对于第二个前提,则提出了六点论证:沉思(1)是我们本性的最好部分的实现活动;(2)最为持久;(3)能带来最纯净的快乐;(4)最为自足;(5)自身即是目的;并且(6)含有最多的闲暇。
沉思之为幸福不在于它是人的生活,而在于它是人身上神性的部分的生活。这其中体现了一种紧张关系:对人是什么的理解,必须在一种超越人本身的指向中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