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适度的获得
文本
(《尼各马可伦理学》亚里士多德 著 廖申白 译注 商务印书馆 (2009))
我们已经详尽地说明了道德德性是适度,以及它是这种适度的意义,即第一,它是两种恶即过度与不及的中间;第二,它以选取感情与实践中的那个适度为目的。就是由于道德德性是这样的适度,做好人不是轻松的事。因为,要在所有的事情中都找到中点是困难的 。譬如,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一个圆的圆心,只有一个懂得这种知识的人才能找到它。同样,每个人都会生气,都会给钱或花钱,这很容易,但是要对适当的人、以适当的程度、在适当的时间、出于适当的理由、以适当的方式做这些事,就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或容易做得到的。所以,把这些事做到好是难得的、值得称赞的、高尚[高贵]的。要做到适度,首先就要按照卡吕普索所指点的,
牢牢把住你的船
远离那巨涛与浪雾,
避开最与适度相反的那个极端。因为在两个极端之中,有一个比另一个错误得更严重些。既然要准确地选取适度非常困难,我们的不得已而求其次的选择就只能是一如谚语所说一在两恶中择其轻。而两恶权其轻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如上所说 明的方法。其次,我们要研究我们自身容易去沉溺于其中的那些事物(因为不同的人会沉溺于不同的事物)。借助我们所经验的快乐与痛苦,我们便可以弄清楚这些事物的性质。然后,我们必须把自己拉向相反的方向。因为只有远离错误,才能接近适度 。这正如我们在矫正一根曲木时要过正一样。第三,在所有事情上,最要警惕那些令人愉悦的事物或快乐。因为对于快乐,我们不是公正的判断者。所以正确的做法是,像年长的人对待海伦那样对待快乐 ,并且在每个这样的场合都复诵他们所说过的话。如果我们像他们那样地打发走快乐,我们就不大可能做错。总之,这种做法能够帮助我们选中适度。但这当然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具体的场合中。譬如,我们很难确定一个人发怒应当以什么方式 、对什么人、基于什么理由,以及该持续多长时间。我们有时称赞那些在怒气上不足的人,称他们温和 。有时又称赞那些容易动怒的人,称他们勇敢。然而,尽管我们不谴责稍稍偏离正确一无论是向过度还是向不及一的人,我们却的确谴责偏离得太多 、令人不能不注意到其偏离的人 。至于一个人偏离得多远 、多严重就应当受到谴责,这很难依照逻各斯来确定。这正如对于感觉的题材很难确定一样。这些事情取决于具体情状,而我们对它们的判断取决于对它们的感觉。所以十分明白,在所有品 质中适度的品质受人称赞。但是我们有时要偏向过度一些 ,有时又要偏向不及一些 ,因为这样才最容易达到适度。
导读
由于中庸的难以获得和不确定性,亚里士多德采取了一种曲折的方式来提出达到它的建议:
把目标改为对两个极端的避免
把自己拉向天然倾向的相反方向
警惕令人愉悦的事物或者快乐
正如亚里士多德所引用的《奥德赛》的诗行一样,这三个建议暗示着我们的生活中处处充满暗礁和危险:中庸难以达成,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在诸多凶险的导读中选择较少危险的一个,而要做到这一点则需要我们观察并对抗自己朝向愉悦的倾向性。在这里,城邦的教化和专家的指点消失了,我们孤身航行在波涛汹涌的海洋上,极力与自己的天性对抗,以免触到过恶的极端。在2.3节向我们描绘的,真正具有德性的人所能够达到的快乐与合德性行为的合一,在这里被对天性快乐的警惕和拒斥所取代。这是否是我们成为合德性的人的必经之路?
在第二点建议中,亚里士多德提到通过我们所经验的快乐与痛苦,我们便可以弄清楚使我们沉溺其中的事物,并把自己拉向相反的方向。对这一建议的一种理解是,越是对于我们感到快乐的事物,越要加以拒绝,而越是令我们感到痛苦的事物,越要投入其中。然而,这种苦行僧式的生活,的确是亚里士多德向我们所描述的幸福吗?
退一步来说,我们可以认为亚里士多德所要求的不是拒斥所有快乐,而是那种使我们沉溺其中的快乐,因为沉溺代表了一种极端,暗示了对中道的偏离。这一理解与第三个建议是吻合的:快乐是需要警惕的事物,并且需要被”打发走“。但这是否说明合德性的生活方式与快乐之间存在某种矛盾?我们如何能够获得真正合德性的人所体会到的那种德性与快乐的合一?
最后,亚里士多德指出达到中道的困难性,提出我们所称赞或谴责的事物似乎没有一种统一的标准,我们对具体事物的判断取决于我们的感觉。但是,感觉的可靠性本身又由于人们天然的倾向性而受到质疑。这里要思考的问题是,我们进行道德判断所依赖的感觉,与需要警惕和拒斥的天然倾向是同一的吗?我们根据什么来判断某个事物是应该称赞还是谴责的?
思考的问题
你认同亚里士多德所提出的“矫枉过正”的方法吗?为什么?
合德性的生活与快乐之间是否存在矛盾?
我们根据什么来判断某个事物是应该称赞还是谴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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